原來還有其他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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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還有其他穿越者
幽州, 遼西郡西部，山海關。
風雪中，幾十騎疾馳而至。
馬上的陸驚塵來不及下馬，就大聲地問前來打開關隘大門的士卒：“逆賊刀琰可有進攻山海關？”
城門士卒回答道：“不曾。”
陸驚塵臉上的興奮和期盼迅速消失不見, 唯有鄙夷和憤怒：“膽小鬼！”
枉她大張旗鼓去了涿郡, 山海關沒了守將, 刀琰竟然不敢進攻山海關。
陸驚塵憤怒地掃了一眼四周, 山海關雖然經過了一個夏季的修建，但依然是只有泥土高墻的簡易防禦工事, 與燕山和陰山山脈上的關隘不可相提並論。
她深呼吸, 寒冷的風灌進了她的肺部，好像略微冷靜了些。不能太著急, 她遲早能夠砍下刀琰的腦袋的。
山海關的中軍內，黃瑛都和張合掃了一眼垂頭喪氣進來的陸驚塵, 只能安慰道：“莫要心急, 若是刀琰不殺過來，我們就殺過去。”
陸驚塵勉強笑了笑，道：“是。”一日不殺刀琰報仇血恨, 一日無法面對被刀琰殺了的兄長。
史思明笑著道：“刀琰此人果決得很，不好對付的，我等只怕要靜下心來。”
房內眾將一齊點頭，幽州主將黃瑛都和張合盡數離開了幽州，刀琰依然按兵不動, 這是擺明了要將遼東的白山黑水當做天塹了。
張合皺眉道：“我擊殺胡人部落的時候，一直在等刀琰與我決戰, 可是我在扶餘和高句麗轉了許久，又靠近了遼東襄平, 卻一直不見刀琰的軍隊。”
扶餘算不算刀琰的地盤不好判斷，但是高句麗肯定是刀琰的地盤，張合已經在高句麗的草原來回縱橫了，理論上殺掉的游牧部落也包含了刀琰的憲國的百姓，張合一直在等待刀琰的大軍出現。
可是哪怕他刻意逼近襄平縣，刀琰依然按兵不動。
這是擺明了要用遼東高大堅固的城墻和寒冷的天氣拖死進攻的敵人啊，張合兵少，又沒有後援，不敢強攻縣城，只能退了回來。
黃瑛都長長嘆氣，三支騎兵轉戰草原最美好的設想就是刀琰以為黃國邊境空虛，大軍殺到黃國，然後被早有準備的幽州軍在山海關擋住，然後黃國的精銳騎兵從背後突襲刀琰。
如此簡單又完美的計劃意外又不意外的落空了。
黃瑛都又有些高興，刀琰越是不好對付，打敗了刀琰的功勞越大。
史思明悠悠活動手腳，身上的新棉襖鼓得厲害，將她的身材盡數遮掩住了。
她滿意地道：“這棉襖真是舒服啊。”
房內其餘將領一齊露出了笑容，紛紛附和：“這輩子都沒有穿過這麽暖和的冬衣。”
“穿在身上很舒服，哪怕是新的，穿在身上也癢。”
皮襖其實比棉襖保暖多了，但有錢人的衣衫哪裏是窮人穿得起的，而且皮襖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哪有棉襖舒服。
黃瑛都道：“盡量不要暴露棉襖的優點，能拖延一年是……”她苦笑著將言語咽了回去。
若是只有幾個將領有棉襖，控制消息不外洩自然是輕而易舉，但如今幽州軍至少有兩三萬人穿上了棉襖，如何能夠不洩露黃國找到了更好的禦寒衣衫的消息。
幾個將領輕輕搖頭，黃瑛都還想著利用幽州軍大面積普及棉襖，增加了冬天的作戰能力，想要在冬天偷襲刀琰？
黃瑛都瞅瞅眾人，知道自己太過貪心了，能夠讓將士不在寒冷的冬天穿蘆葦冬衣已經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還想著借機打擊敵人就太過分了，難道有了棉襖就不怕吐痰都會結冰的遼東的嚴寒了？
她笑了笑，道：“我是不是世上最貪心的人？”
史思明與眾人一齊笑著，黃瑛都越是急著追殺刀琰全取幽州，史思明就越是高興，一個急著想要立功的將領最容易犯錯了。
她微笑著，只覺是張合靠近襄平而不是黃瑛都真是太可惜了。若是黃瑛都與張合互換了位置，黃瑛都一定不顧一切的殺入遼東境內，能不能活著回來就不好說了。
她大聲嘆息道：“劉表劉虞真是廢物啊。”
銅馬朝兩個皇親國戚，皇帝劉洪留下的肱骨大臣，擁有地盤、軍隊、糧草和人口的州牧，竟然一不敢在自己的主場與胡輕侯決戰，二不能抓住胡輕侯草率深入草原的時候殺了胡輕侯，不是廢物是什麽？
房間內黃瑛都等人不知道史思明的真實想法，以為史思明在嘆息不能殺了劉表劉虞立功，大笑：“沒錯，劉表劉虞就是廢物。”
“只會逃跑t的劉跑跑！”
“但凡有一絲皇族的尊嚴就該戰死！”
營帳外，一群穿著棉襖的士卒在寒風中站崗，雖然棉襖也擋不住寒風，但每個士卒都站得筆直。
一個將領大聲喝道：“不許偷懶，不要怕冷！回去後每個人都有肉湯喝的。”
一群士卒大聲應著，一個士卒回答道：“將軍只管放心，我等受陛下之恩情，定然湧泉相報。”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絲毫不覺得那士卒的言語誇張。
“從軍”聽著都一樣，其實差距大了去了。
在銅馬朝成了邊疆士卒就是倒了八輩子大黴，要吃的沒吃的，要衣服沒衣服，搞不好戰馬都要自備，而黃朝就不同了，吃喝拉撒樣樣不用考慮，軍隊全部包了。
一個士卒眼角都是淚水：“我這輩子就沒有穿過不癢的衣服……”
絲綢不刺激皮膚，絲綢的價格貴到了天上；麻布價格便宜，然而穿在身上癢癢的，穿久了還會刺疼。
然而普通人一輩子都只能穿著麻衣。
另一個士卒道：“真想讓我爹娘也穿這舒服溫暖的棉衣啊。”
一個士卒悠悠道：“聽說這棉襖數量極少，今年全天下的棉衣都在我們幽州軍了。”
一群士卒點頭，人人都聽說了。
那巡查的將領大聲道：“朝廷說了，我黃國所有人都會穿上舒服的棉衣的！”
眾人用力點頭，深信不疑，黃國朝廷說大家都會有，就是大家都會有，黃國朝廷從來不騙人。
一個士卒臉上洋溢著歡喜和真誠，道：“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陛下厚待我等，我等自然當為陛下效死。”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好些人輕輕撫摸身上的新棉襖。
白癡都知道這溫暖又不刺激皮膚的棉襖一定很貴，若在銅馬朝多半是一家人辛苦十年都不敢想的昂貴衣衫，可陛下就這麽賜給普通士卒穿了。
瞧那大名鼎鼎的霍去病和漢武帝，霍去病一車車酒肉發臭扔掉，也不肯讓野菜糊糊都吃不飽的士卒吃，漢武帝更是讓戶口減半，完全沒把普通人當人。
與之對比，黃朝陛下不是以國士對待士卒和百姓還能是什麽？
一個士卒傲然望著天際的白雲，道：“能夠在陛下麾下從軍，吾縱死而無悔！”
一群士卒點頭，真心無比。
……
徐州。
趙壑在寒風中站了許久，仔細體會身上的寒意，確定比蘆葦冬衣好了幾十倍。
“真是好寶貝！”他真心誠意地道，然後脫下了棉襖，換回了皮襖。
不論是身為徐州的縣令，還是鎮南將軍趙恒的兄長，趙壑都有能力和財力擁有一件更溫暖的皮襖。
他測試棉襖只是想要親自確定棉襖的效果。
徐州、青州、揚州等地沿海的鹽堿地種植棉花雖然不占用良田，但是占用勞動力啊，趙壑若是不確定棉花到底有多好，實在不敢簡單地根據朝廷的命令擴大種植面積。
他脫換衣衫，身上不免沾了寒氣，穿上了皮襖也不覺得溫暖，輕輕有些打顫。
有衙役道：“縣令，且回衙署喝些熱湯。”
趙壑輕輕點頭，邊走邊道：“記下了，明年要將棉花種植地擴大十倍！”
他感受著身上皮襖的氣味，雖然聽說這件皮襖是最廉價的拼接獸皮，滿是補丁，以縣令的身份足夠換一件更好的皮襖了，但他依然覺得珍惜無比，也有些背叛了階級的如坐針氈。
趙家曾經富裕過，可惜趙壑和趙恒完全沒有享受過榮華富貴。
趙家全家吃不飽穿不暖，沒有想過能夠娶妻等等與全家逃難後只剩下兩個人的悲慘遭遇相比全然不算什麽。
趙壑縱然成了官老爺，穿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皮襖，心中依然覺得自己是個窮苦人，不敢忘記了以前的一點一滴。
他快步進了衙署，喝了一大碗熱水，又抖了幾下，這才覺得身體有些溫暖了，想到棉襖，他再一次大聲讚嘆道：“真是好寶貝！”
然後眼角都是歡喜的淚水。
權貴壓榨太甚，窮苦人活不下去了，然後就會造反，若是成功了，窮苦人就會成為新的權貴，一轉身就忘記了自己造反的初衷，學著以前痛恨無比的權貴模樣，更兇殘的壓榨曾經相依為命的窮苦人。
趙壑眼看著一個個窮苦百姓當了大官，眼看著親兄弟位高權重，眼看著天下已經盡數在黃朝的囊中，擔心的不是自己能不能更上一層樓，而是這窮苦百姓為了活下去而建立的王朝會不會成為新的欺壓百姓的權貴。
聽說陛下曾經說過，屠龍少年終將變成惡龍。
趙壑深以為然，也擔心無比。
為了百姓有活路而建立集體農莊，讓每個人都有飯吃，不會餓死的皇帝和王朝官員們會不會變成新的惡霸惡龍惡臭滿身？
自己的親兄弟趙恒以及自己，會不會在整個王朝迅速墮落的環境下不得不同流合汙？
年初的時候，不得不浪費人力種植棉花的趙壑很擔心。
陛下不聽勸阻冒險下南洋，是不是已經開始有了只顧享受的昏君的模樣了？
今日，那白花花的棉花帶來的溫暖讓趙壑眼角酸楚，心中卻填滿了歡喜和幸福。
這個王朝依然是為了窮苦百姓而建立的王朝！
這個王朝的皇帝和官員依然是為了理想而奮鬥的白癡！
趙壑含淚微笑著，他不是太平道中人，但是他的心如同太平道中人一般對陛下忠心耿耿。
……
下邳。
太守寧蕓仔細看著其餘幾個郡的信息，眼睛都要直了。
“搞什麽！”她一掌拍在桌子上，憤怒得通紅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原本溫柔膽怯的模樣。
下邳府衙的官員深深讚同寧蕓的喝罵，附和著罵了幾句。
棉花是個寶，雖然沒有皮襖和絲綢保暖，但是勝在種植方便，只要多種幾畝地，足夠天下所有百姓都有棉衣穿。
寧蕓以及所有參與棉花試種的郡縣官員一致覺得必須大力推廣棉花，在解決了吃飯問題之後，再也沒有比解決冬天凍死人更重要的事情了。
既然是試種，必然會有一個最優的棉花種植方式。
寧蕓以及無數郡縣官員瘋狂地關註著各地的棉花試種數據，雖然各郡縣都采取了“正交法”種植，但單一的某個郡縣的種植數據或許會受到不經意的影響，不夠精準，數據越多，結果越是精準。
可各個郡縣的數據一一匯總之後，竟然沒有發現該死的最優解！
寧蕓死死地盯著揚州某個郡的數據，那個郡最好的種植方式在下邳郡連前十都排不上。
她與下邳府衙的官員們詳細對比了青州、徐州、揚州各地的種植數據，幾乎就沒有找到有完全相同的。
“到底是哪一個方式？”寧蕓臉色鐵青，嘴裏喃喃地道。
她已經猜到胡輕侯嘴中“無敵的正交法”可能失敗在了何處。
“無敵的正交法”在制作紙張上完美的體現了“無敵”二字，聽說實驗得出的最佳紙張制作方式不論是節省材料、縮短制作時間，還是紙張質量都超出了傳統方式數倍。
這“無敵的正交法”的唯一缺點就是必須所有實驗基礎完全相同，如此才能進行比較和分析。
但是，種植業存在完全相同的基礎條件嗎？
寧蕓苦笑，氣候、肥料肥力、土地鹽堿度，這三個基本條件在青州、徐州、揚州哪一個是統一的？
她長長嘆氣，有無奈，也有放松，過於追求完美反倒落了下乘。
寧蕓提起筆，開始給各郡縣的府衙寫信：“……正交法的缺點……氣候、肥料費力、土地鹽堿度都不同……當以本地數據為準……”
她洋洋灑灑寫了千餘字，這才放下了毛筆。
現在的問題是明年開春之後哪裏還有空地可以種棉花，如何兼顧糧食產量和棉花產量，如何保證地裏的人力。
寧蕓皺眉，犁地、播種、收割都能用拖拉機完成，其他繁重的農活就不能用拖拉機或者其他省力的方式了嗎？
除草是不必想了，這施肥能不能用拖拉機在犁地的時候一並完成了？反正拖拉機不怕土地像鐵一般硬，是不是可以在冬天就早早地施肥？
……
“……若是在拖拉機上裝一大糞桶，拖拉機一t邊犁地，一邊施肥……冬日施肥，春日耕種……豈不美哉？”
十夜聽著一群潁川官員的言語，目瞪口呆。
秋香看著十夜驚愕的模樣，笑道：“十夜，你怎麽了？”
十夜急忙搖頭，道：“我沒想到拖拉機還能施肥。”想到拖拉機上裝著馬桶，十夜幾乎要崩潰了！
他在穿越前不懂農業，也不懂另一個時空中第一臺拖拉機有沒有施肥功能，但是他就是不能接受拖拉機上有糞桶的狗屎設想。
秋香笑道：“拖拉機最早的時候只能收割，後來能夠犁地了，再後來能夠播種了，能夠施肥也不稀奇。”
一群潁川官員大聲附和點頭，眼中滿是光芒，笑著繼續討論如何用拖拉機提高農活效率。
拖拉機實在是太強大了，在他們眼中拖拉機就是無所事不能的。
十夜苦笑，想要說些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世界真是太奇妙了，他穿越了，然後莫名其妙成了縣令，再然後又成了折沖將軍。
可他其實壓根不會武功啊。
十夜看著興奮討論著拖拉機施肥或者除草的可能性的前同僚們，在心中無聲地道：“沒有除草劑，休想搞定除草；沒有化肥和良種，休想提高畝產。”
但他絲毫不敢說出來，胡輕侯殺人是真的不眨眼啊。
無數穿越小說中必然以仁慈善良安撫百姓，招攬謀臣猛將，同化草原胡人的手段，在胡輕侯的手中全然反過來。
別人穿越到了漢末，努力取代仁義劉各，梟雄曹躁，江東孫堅，至不濟也要取代漢獻帝。
哪像胡輕侯毫不猶豫地就搶了董卓的劇本的。
十夜低聲笑著，董卓殺的人有胡輕侯多？
董卓不過是火燒洛陽，遷移洛陽百姓，路上死了數以萬計的百姓，胡輕侯隨便一次屠城就將董卓甩出幾十條街。
十夜打死不敢在胡輕侯面前暴露穿越同鄉的身份，指望比董卓還要殘暴百倍的胡輕侯顧念穿越同鄉的情分，不如指望走路遇到了異國公主絕世謀臣超級猛將。
但是，他就不能為這個世界做些什麽嗎？
十夜又一次低聲笑著。
以前看穿越小說，一個個男穿越者的目標個個都是取代英雄豪傑，一統天下，所有的百姓都是一個數字。
他絲毫不覺得有錯，歷史就是英雄豪傑的歷史，殺光所有敵人，統一天下，這才是豪情壯志，這才是爽文。
可十夜在這個狗屎的世界幾年了，這才知道那些只想著成為英雄豪傑，只想著建立功業，只想著娶幾百個美女，只想著大喬小喬甄宓何皇後暖被窩的主角個個都是王八蛋。
那些有野菜饅頭吃就歡喜無比的路人；
那些昨日還在繞著父母膝蓋奔跑嬉鬧，今日就被父母扔進大鍋吃了的街坊小孩子；
那些對著畝產只有兩百八十斤的黍米田，歡喜地笑著，“豐年！是豐年！”的黑瘦老農；
穿越者就能將他們當做數據，當做“建立新世界”的代價，當做“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背景板嗎？
十夜做不到。
他真心地想要為這個世界的可憐卻不自知的百姓們做些什麽。
“胡輕侯一定是個學機械的！”十夜低聲笑著，惡意嘲笑著。
胡輕侯能夠搞定蒸汽機，搞定拖拉機，搞定造紙，拿出正交法，卻搞不定化肥和除草劑，專業簡直昭然若揭。
可是十夜也搞不定化學。
高中畢業後他就再也沒有用過化學知識，哪裏會知道怎麽搞定化肥和除草劑？
十夜默默地想著，除草劑和化肥是不用想了，但是搞定磷肥就沒有一絲盼頭嗎？
十夜閉目苦思，高中果然是他基礎知識最淵博最紮實的時候啊，真是狗屎。
……
洛陽。
一群人圍著一個巨大的土窯，不斷地添加煤炭，寒冷的北風絲毫不能阻止他們的熱情。
暮雲從土窯的縫隙中盯著火焰，終於看到火焰顏色的變化，大喜過望，叫嚷著：“成功了！”
鵠鴻推開暮雲，果然看到火焰變色，松了口氣，道：“好像成了！”
她看著期盼的眾人，大聲道：“三日後就能看到純度更高的鐵了！”
眾人大聲歡呼，工部內頓時充滿了歡喜。
暮雲扯著鵠鴻進了內堂，取過了紙筆，道：“還有什麽敲門？”
若不是鵠鴻指點，這個燃燒溫度更高的土窯是萬萬做不出來的，更不可能煉出更好的鐵，此刻最重要的就是繼續從鵠鴻的腦袋裏挖一些有用的信息。
鵠鴻歪著腦袋想了許久，抱歉極了：“一點都想不起來。”
暮雲長嘆，好朋友鵠鴻極有可能是被道門的爆炸傷了腦子，不然怎麽會有時候想起來超級有用的東西？
鵠鴻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道門的，但是暮雲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全洛陽的人都知道舒靜圓是因為一次巨大的爆炸，死了不少同門，才被崆峒山逍遙觀“流放”到了洛陽的。
瞧鵠鴻懂得很多爐火、硝石等等的知識，而又不像鐵匠孔武有力，鵠鴻除了是道門的人還能是誰？
暮雲惋惜又同情地看著鵠鴻，同樣是丹爐爆炸，舒靜圓毫發無傷，而鵠鴻卻傷了腦子。
她認真地問鵠鴻道：“你到底是道門哪一派的？”
若是能夠知道鵠鴻的門派，既可以為鵠鴻找到親友同門，也能夠從那個道門中了解到更多的有用的知識。
鵠鴻皺眉，道：“道門？我好像知道一些。”
“全真教？王重陽？丘處機？馬鈺？郭靖？黃蓉？”
“正一道張天師？”
暮雲確定鵠鴻是道門子弟，不然怎麽知道這些名字？她一個都沒有聽說過。
鵠鴻搖頭道：“我肯定不是全真教和正一道的。”
暮雲嘆氣，沒能為鵠鴻找到親友啊，她安慰道：“記不起來沒關系，天下道門都在投靠朝廷，說不定哪一天你的師父師叔師兄師弟就找上門了。”
鵠鴻眨眼，我真的不是道門的啊。
她瞅瞅暮雲，換了話題，道：“陛下為什麽要大規模煉鐵？”
整個工部的人要麽在改進拖拉機，要麽就在這該死的煉鐵上折騰，工部不會以為只要有了上好的鐵之後就有了一切吧？
暮雲苦笑道：“陛下……”
她看看左右，低聲道：“陛下想要比墻壁還要寬的鐵板而且要更堅固，最好能夠輕一點。”
胡輕侯其實在幾年前制作蒸汽機的時候就提出了這個要求，但工部對胡輕侯的無理要求委屈憤怒又無奈。
“外行領導內行！”工部無數官員如此評價。
世上只有鐵礦，沒有天然的毫無雜質的鐵，每一塊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鐵都是鐵匠們將含有雜質的鐵礦通過爐火淬煉無數遍才終於得到的。
所以，想要多寬的鐵板，不僅僅需要有多大的火爐，還要有多長胳膊的鐵匠。
鐵匠胳膊觸碰不到的寬度是無法捶打淬煉的。
暮雲無奈地伸出手臂作勢虛空捶打，道：“鐵匠能夠做出的最寬的鐵板就是兩個人的手臂的長度。”
煉鐵的火爐的兩邊各站一個鐵匠，兩條握著錘子的手臂能夠伸出多長，那就是鐵板的極限寬度。
暮雲苦笑，沒有必要說具體的數字，反正工部別說捶打鐵板了，連煉出上好的鐵的第一步才剛剛看到曙光。
鵠鴻愕然道：“超寬的鐵板不是很容易嗎？鐵水澆鑄啊。”
“只要將鐵高溫熔成了鐵水，想要多寬就有多寬。”
暮雲眼神大變，死死地盯著鵠鴻。
鵠鴻沒有註意到暮雲的目光，因為她想到了另一件事：“哦，陛下是想要制造鐵甲船啊，怪不得陛下一直對荊州和蜀地沒有動靜。”
她早就奇怪了，哪怕不懂軍事的她都懂得“一鼓作氣”，“挾大勝之威”等等常識，怎麽胡輕侯就不知道一舉殺入蜀地、荊州呢？
時間拖延越久，蜀地和荊州的防禦越完善，不是越難以攻打，以及死更多的人嗎？
鵠鴻笑著道：“原來陛下是想要用鐵甲船橫掃長江和大海啊。”
想通了這一點，鵠鴻對於胡輕侯沒有建造大船攻打江東的迷惑也有了結果。
明明可以建造更先進的鐵甲蒸汽船，白癡才會花偌大人力物力建造木制樓船呢。
暮雲猛然伸手捧住了鵠鴻的臉，大聲叫道：“你一定要想起來，啊啊啊啊！求你了！”
鐵水澆鑄，鐵甲t蒸汽船，這些都是胡輕侯的絕密計劃中的內容啊，而鵠鴻隨口就說了出來，她一定有許多極其有用的煉鐵知識！
鵠鴻奮力掙紮：“來人啊，救命！”
……
冀州。
胡輕侯看著洛陽的飛鴿傳書，煉鐵有了進展，終於制作出了更好的耐火磚以及煉鐵爐，可以產出更純的鐵了。
“想不到這個世界不止胡某一個人啊。”她看著暮雲興奮報告工部發現一個超級失憶道門人才鵠鴻，瞬間就確定這個“失憶道門人才” 鵠鴻是另一個穿越者。
銅馬朝的道門若是能夠知道鐵甲船等等，華夏在兩千年的目標就該是抑制火星房價上漲過快了。
胡輕侯看看天空，眨眼，這個世界有第二個穿越者，就有第三個第四個第一百個。
所以，她不是唯一的穿越者，不是沒有一個老鄉的永恒的寂寞者？
胡輕侯心中冷笑，若是她剛到這個世上，發現了其他穿越者，她或者會激動無比，拼命地尋找對方，相擁而哭。
而現在……
胡輕侯閉上眼睛，感受著體內時刻運轉的內力。
“我終於知道華山派的功法為何在老胡家差點失傳，而到了這裏，我卻光速增長了。”
胡輕侯臉上露出了諷刺又苦澀的笑容。
在另一個時空，作為老胡家的祖傳絕技的華山派劍法，每一個老胡家的孩子都在年少輕狂的時候認真修煉過。
哪一個人不曾有過中二的時候？
哪一個人不會在聽說家中有祖傳秘籍的時候沒有想到鬥氣，魔法，傳承，聖鬥士，異能，超級英雄，拯救世界等等，然後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命運就是為了維護世界和平？
老胡家的孩子們都曾經中二又認真地練功，以為自己是命中註定的英雄。
結果隨著歲月的流逝，終於發現自己只是普通人，然後釋懷地將華山派劍法當做了中二夢、健美操、家傳減肥功法，或者類似軍體拳的防身功夫。
胡輕侯不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個嗎？
但到了這個狗屎的世界，胡輕侯幾乎是以秒成長著，一眨眼就能殺賊了，再一眨眼就能在空中旋轉了，再再一眨眼就是武林高手了。
胡輕侯苦笑又狂笑，為什麽華山派劍法在這個世界成為她的超級秘籍？
答案簡單無比，因為華山派的功法是以情禦劍的。
什麽情？難道是偉大的愛情？
胡輕侯臉上的笑容更加苦澀和瘋狂，不，是寂寞和瘋狂。
與華山派的功法最契合的感情是寂寞以及瘋狂。
胡輕侯平靜地看著暮雲的奏本，奏本中對鵠鴻的讚美之詞溢於言表。
她拿起筆，平靜地批覆：“工部可考核鵠鴻，若有成就，可拔擢。”
鵠鴻是穿越者同鄉，與她有共同語言，這絲毫不重要。
胡輕侯心中沒有一絲因此與鵠鴻見面的激動，不僅僅因為穿越者的本源世界和時代未必是同一個，更因為她不覺得有必要認識一個同鄉。
胡輕侯看著太陽，輕輕地笑了，沒有一絲激動。
“我就是我。”胡輕侯輕輕地道。
“這個世上只有一個我，我想要的東西就是我想要的東西，我想要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與有多少人認同我，與我有多少同伴有什麽關系？”
她不會因為有同伴而改變自己；
不會因為發現世上可能存在更多的穿越者而停止用殘忍的屠殺統一天下，統一思想；
不會因為有其他穿越者而覺得有了依靠或者寄托，不再寂寞；
不會因為有其他穿越者而覺得世界變得溫暖了，不再瘋狂；
不會因為自己不是唯一的穿越者而感到威脅、畏懼、恐怖。
胡輕侯的心依然寂寞，充滿了被拉到陌生世界，失去擁有的一切而想要毀滅這個陌生的狗屎世界的瘋狂。
她平靜地將奏本扔在一邊，轉眼間就將世上有其餘穿越者的超級消息扔在了腦後。
“若是有了鐵甲船，朕就可以橫掃世界了。”胡輕侯冷冷地道，眼中殺氣四溢。
為了自己的小命，她不敢制作熱武器，難道還不敢制作吊打木船的鐵甲船嗎？
“朕就是用鐵甲船撞，都要將整個世界的大門撞開！”
胡輕侯臉色猙獰，所有的停戰，修生養息，溫和溫柔善良，都將在鐵甲蒸汽船問世後改變。
……
揚州。
會稽郡的群山中。
號角聲遠遠地傳來，一支千餘人的方陣再次發生了變化，左翼的士卒的步伐加快，漸漸越過了其餘袍澤。
黃蓋看著那支隊伍變陣，厲聲罵著：“又是這一招！又是這一招！除了這一招你還會什麽？”
吳國與黃國在揚州的作戰從炎熱的五月打到了寒冷的十一月，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憤怒。
擁有龐大軍隊的黃國只是出動了三千人與吳國作戰，一副不把吳國放在眼中的模樣。
雖然戰略判斷失誤，吳國以為黃國將會集中十萬大軍橫掃江東，因此皇帝白亓和一些將領帶著大量人口和軍隊坐船向西遷移，留在揚州的軍隊並不是吳國的全部軍隊。
但那也是萬餘大軍啊！
可是就這區區包含三百騎兵的三千黃國士卒竟然輕易擊敗了吳國的所有將領。
周瑜、黃蓋、徐盛、丁奉、嚴白虎……
哪怕發現局面不對的白亓和蘇青趕回來主持軍陣，依然被黃國的周渝打得落花流水。
黃蓋惡狠狠地看著對面周渝的千餘人方陣變化，無奈又憤怒。
橫掃吳國所有將領的黃國大將周渝不懂水戰，不懂突襲，不懂殲滅戰，不懂斷其糧草，不懂攻堅戰，甚至不能說她懂得軍陣之術。
因為周渝的陣法只會一個簡單到與一字長蛇陣高度相同的斜線陣。
就是這個看一眼就懂的，毫無奧妙的斜線陣一舉擊潰了吳國將士們的鋒矢陣，鶴翼陣，魚鱗陣，雁行陣，偃月陣，鴛鴦陣。
黃蓋望著對面的軍陣變化，淒苦無比，很清楚馬上又要被對方擊潰己方軍陣了。
“為什麽！為什麽！”黃蓋憤怒大叫，須發皆張，卻毫無辦法。
周瑜站在黃蓋身邊，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又輸了……
周瑜望著那只有千餘人的軍陣，深深地感到了羞辱。
周渝明明有三千人，可隨著與吳國大軍的作戰，帶來的士卒卻越來越少。
不是因為那三千人折損了，在鐵甲、強（弩）、長矛、鐵盾面前，吳國的精銳士卒就是一盤豆芽菜。
周瑜握緊了拳頭。周渝的軍隊人數越來越少，是因為周渝認為沒有必要帶太多的人，千餘人就能擊潰吳國的大軍了。
周瑜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心。
這無聲的蔑視他竟然毫無還擊的餘地。
因為他帶著一萬人也好，勾結山越人，數萬人圍攻周渝也好，或者白亓誘敵深入，切斷周渝的補給也好，意圖殲滅周渝也好，盡數在周渝面前一敗塗地，大敗特敗。
蘇青輕輕嘆息：“唉，我江東人在水裏是條龍，上了岸就是一條蟲嗎？”
周瑜苦笑，再怎麽歸咎於江東士卒作戰素質不行也無法解釋幾萬人打不過千餘人的可笑。
“撤退吧。”周瑜平靜地道。
蘇青點頭，面對鐵甲強（弩）長矛精銳士卒，他縱然想要沖鋒斬殺敵軍大將也無能為力。
嚴白虎麾下數個悍匪想要破陣斬殺周渝，結果都被強（弩）連人帶馬射成了刺猬。
“唯有再次退入山中了。”蘇青慢慢地道，帶著茫然。
吳國能夠在周渝的斜線陣前屢戰屢敗卻能夠拖延了半年多，全靠退入山林這一絕招。
號角聲中，吳國軍隊退入了狹窄的山道。
黃國士卒果然停止了追擊，退回了營地。
雙方又一次陷入了隔山對峙。
黃國軍陣中，周渝望著退路低矮卻連綿的山川中的吳國士卒，絲毫沒有追擊的念頭。
“我不趕時間。”周渝微笑著。
兵法有雲，逢林莫入。
她堅決不給敵人任何包圍、埋伏、偷襲、水攻、火攻的機會。
她只在空曠的地方與敵人陣戰。
敵人躲進山林，只管躲好了，她有源源不斷的糧草，反而是敵人沒有這麽多糧草，她急什麽？
周渝冷笑，今年秋收之前，山越人占據的群山中原本就稀少珍貴的良田盡數都被她燒了。
這群山越人此刻能夠懷著怒氣與她作戰，再等一些時日，存糧耗盡，肚子餓的恐懼超過了憤怒，除了投降還能有什麽選擇？
吳國人要t拖延時間，也只管拖延。
只要大軍被她堵在這裏，後方的朱雋和其餘黃國官員安撫地方就會容易無比。
“待到明年這個時候，江東的軍糧也能自給自足了。”
周渝淡淡地笑著，做好了打一年的準備。
黃國打下一個地方，穩固一個地方，將一地的百姓變成黃國的擁護者，這才是占領江東的重點。
山林中，周瑜望著山外的周渝營寨，很清楚對峙對己方毫無好處，最後只能是糧食不夠，不得不再次出擊，然後敗退到更西面或者更深入的山林之中。
他能感受到自以為勇武的山越人在接連被千餘人擊敗的憤怒、委屈、不甘以及恐懼。
若是再廝殺下去，山越人只怕會崩潰。
周瑜冷笑，“山越人”不過是一群不肯繳稅或者逃難躲進山林的百姓的統稱，誰說就有戰鬥力了？
江東原本就缺少良田，唯有吳郡良田較多，會稽郡低矮的山川連綿不絕，山中有個P的良田？
只要黃國大軍繼續不急不躁的對峙消耗雙方的糧草，本來就不太吃得飽的山越人唯有投降一條路。
周瑜望著遠處，還以為被他在長江中打成落湯雞的周渝是一盤豆芽菜，沒想到上岸之後真正的豆芽菜是他自己。
若是全世界都是大海和島嶼，只有水軍沒有陸軍，該有多好。
他眼神覆雜，長長嘆息：“既生瑜，何生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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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 遼西郡西部，山海關。
風雪中，幾十騎疾馳而至。
馬上的陸驚塵來不及下馬，就大聲地問前來打開關隘大門的士卒：“逆賊刀琰可有進攻山海關？”
城門士卒回答道：“不曾。”
陸驚塵臉上的興奮和期盼迅速消失不見, 唯有鄙夷和憤怒：“膽小鬼！”
枉她大張旗鼓去了涿郡, 山海關沒了守將, 刀琰竟然不敢進攻山海關。
陸驚塵憤怒地掃了一眼四周, 山海關雖然經過了一個夏季的修建，但依然是只有泥土高墻的簡易防禦工事, 與燕山和陰山山脈上的關隘不可相提並論。
她深呼吸, 寒冷的風灌進了她的肺部，好像略微冷靜了些。不能太著急, 她遲早能夠砍下刀琰的腦袋的。
山海關的中軍內，黃瑛都和張合掃了一眼垂頭喪氣進來的陸驚塵, 只能安慰道：“莫要心急, 若是刀琰不殺過來，我們就殺過去。”
陸驚塵勉強笑了笑，道：“是。”一日不殺刀琰報仇血恨, 一日無法面對被刀琰殺了的兄長。
史思明笑著道：“刀琰此人果決得很，不好對付的，我等只怕要靜下心來。”
房內眾將一齊點頭，幽州主將黃瑛都和張合盡數離開了幽州，刀琰依然按兵不動, 這是擺明了要將遼東的白山黑水當做天塹了。
張合皺眉道：“我擊殺胡人部落的時候，一直在等刀琰與我決戰, 可是我在扶餘和高句麗轉了許久，又靠近了遼東襄平, 卻一直不見刀琰的軍隊。”
扶餘算不算刀琰的地盤不好判斷，但是高句麗肯定是刀琰的地盤，張合已經在高句麗的草原來回縱橫了，理論上殺掉的游牧部落也包含了刀琰的憲國的百姓，張合一直在等待刀琰的大軍出現。
可是哪怕他刻意逼近襄平縣，刀琰依然按兵不動。
這是擺明了要用遼東高大堅固的城墻和寒冷的天氣拖死進攻的敵人啊，張合兵少，又沒有後援，不敢強攻縣城，只能退了回來。
黃瑛都長長嘆氣，三支騎兵轉戰草原最美好的設想就是刀琰以為黃國邊境空虛，大軍殺到黃國，然後被早有準備的幽州軍在山海關擋住，然後黃國的精銳騎兵從背後突襲刀琰。
如此簡單又完美的計劃意外又不意外的落空了。
黃瑛都又有些高興，刀琰越是不好對付，打敗了刀琰的功勞越大。
史思明悠悠活動手腳，身上的新棉襖鼓得厲害，將她的身材盡數遮掩住了。
她滿意地道：“這棉襖真是舒服啊。”
房內其餘將領一齊露出了笑容，紛紛附和：“這輩子都沒有穿過這麽暖和的冬衣。”
“穿在身上很舒服，哪怕是新的，穿在身上也癢。”
皮襖其實比棉襖保暖多了，但有錢人的衣衫哪裏是窮人穿得起的，而且皮襖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哪有棉襖舒服。
黃瑛都道：“盡量不要暴露棉襖的優點，能拖延一年是……”她苦笑著將言語咽了回去。
若是只有幾個將領有棉襖，控制消息不外洩自然是輕而易舉，但如今幽州軍至少有兩三萬人穿上了棉襖，如何能夠不洩露黃國找到了更好的禦寒衣衫的消息。
幾個將領輕輕搖頭，黃瑛都還想著利用幽州軍大面積普及棉襖，增加了冬天的作戰能力，想要在冬天偷襲刀琰？
黃瑛都瞅瞅眾人，知道自己太過貪心了，能夠讓將士不在寒冷的冬天穿蘆葦冬衣已經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還想著借機打擊敵人就太過分了，難道有了棉襖就不怕吐痰都會結冰的遼東的嚴寒了？
她笑了笑，道：“我是不是世上最貪心的人？”
史思明與眾人一齊笑著，黃瑛都越是急著追殺刀琰全取幽州，史思明就越是高興，一個急著想要立功的將領最容易犯錯了。
她微笑著，只覺是張合靠近襄平而不是黃瑛都真是太可惜了。若是黃瑛都與張合互換了位置，黃瑛都一定不顧一切的殺入遼東境內，能不能活著回來就不好說了。
她大聲嘆息道：“劉表劉虞真是廢物啊。”
銅馬朝兩個皇親國戚，皇帝劉洪留下的肱骨大臣，擁有地盤、軍隊、糧草和人口的州牧，竟然一不敢在自己的主場與胡輕侯決戰，二不能抓住胡輕侯草率深入草原的時候殺了胡輕侯，不是廢物是什麽？
房間內黃瑛都等人不知道史思明的真實想法，以為史思明在嘆息不能殺了劉表劉虞立功，大笑：“沒錯，劉表劉虞就是廢物。”
“只會逃跑t的劉跑跑！”
“但凡有一絲皇族的尊嚴就該戰死！”
營帳外，一群穿著棉襖的士卒在寒風中站崗，雖然棉襖也擋不住寒風，但每個士卒都站得筆直。
一個將領大聲喝道：“不許偷懶，不要怕冷！回去後每個人都有肉湯喝的。”
一群士卒大聲應著，一個士卒回答道：“將軍只管放心，我等受陛下之恩情，定然湧泉相報。”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絲毫不覺得那士卒的言語誇張。
“從軍”聽著都一樣，其實差距大了去了。
在銅馬朝成了邊疆士卒就是倒了八輩子大黴，要吃的沒吃的，要衣服沒衣服，搞不好戰馬都要自備，而黃朝就不同了，吃喝拉撒樣樣不用考慮，軍隊全部包了。
一個士卒眼角都是淚水：“我這輩子就沒有穿過不癢的衣服……”
絲綢不刺激皮膚，絲綢的價格貴到了天上；麻布價格便宜，然而穿在身上癢癢的，穿久了還會刺疼。
然而普通人一輩子都只能穿著麻衣。
另一個士卒道：“真想讓我爹娘也穿這舒服溫暖的棉衣啊。”
一個士卒悠悠道：“聽說這棉襖數量極少，今年全天下的棉衣都在我們幽州軍了。”
一群士卒點頭，人人都聽說了。
那巡查的將領大聲道：“朝廷說了，我黃國所有人都會穿上舒服的棉衣的！”
眾人用力點頭，深信不疑，黃國朝廷說大家都會有，就是大家都會有，黃國朝廷從來不騙人。
一個士卒臉上洋溢著歡喜和真誠，道：“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陛下厚待我等，我等自然當為陛下效死。”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好些人輕輕撫摸身上的新棉襖。
白癡都知道這溫暖又不刺激皮膚的棉襖一定很貴，若在銅馬朝多半是一家人辛苦十年都不敢想的昂貴衣衫，可陛下就這麽賜給普通士卒穿了。
瞧那大名鼎鼎的霍去病和漢武帝，霍去病一車車酒肉發臭扔掉，也不肯讓野菜糊糊都吃不飽的士卒吃，漢武帝更是讓戶口減半，完全沒把普通人當人。
與之對比，黃朝陛下不是以國士對待士卒和百姓還能是什麽？
一個士卒傲然望著天際的白雲，道：“能夠在陛下麾下從軍，吾縱死而無悔！”
一群士卒點頭，真心無比。
……
徐州。
趙壑在寒風中站了許久，仔細體會身上的寒意，確定比蘆葦冬衣好了幾十倍。
“真是好寶貝！”他真心誠意地道，然後脫下了棉襖，換回了皮襖。
不論是身為徐州的縣令，還是鎮南將軍趙恒的兄長，趙壑都有能力和財力擁有一件更溫暖的皮襖。
他測試棉襖只是想要親自確定棉襖的效果。
徐州、青州、揚州等地沿海的鹽堿地種植棉花雖然不占用良田，但是占用勞動力啊，趙壑若是不確定棉花到底有多好，實在不敢簡單地根據朝廷的命令擴大種植面積。
他脫換衣衫，身上不免沾了寒氣，穿上了皮襖也不覺得溫暖，輕輕有些打顫。
有衙役道：“縣令，且回衙署喝些熱湯。”
趙壑輕輕點頭，邊走邊道：“記下了，明年要將棉花種植地擴大十倍！”
他感受著身上皮襖的氣味，雖然聽說這件皮襖是最廉價的拼接獸皮，滿是補丁，以縣令的身份足夠換一件更好的皮襖了，但他依然覺得珍惜無比，也有些背叛了階級的如坐針氈。
趙家曾經富裕過，可惜趙壑和趙恒完全沒有享受過榮華富貴。
趙家全家吃不飽穿不暖，沒有想過能夠娶妻等等與全家逃難後只剩下兩個人的悲慘遭遇相比全然不算什麽。
趙壑縱然成了官老爺，穿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皮襖，心中依然覺得自己是個窮苦人，不敢忘記了以前的一點一滴。
他快步進了衙署，喝了一大碗熱水，又抖了幾下，這才覺得身體有些溫暖了，想到棉襖，他再一次大聲讚嘆道：“真是好寶貝！”
然後眼角都是歡喜的淚水。
權貴壓榨太甚，窮苦人活不下去了，然後就會造反，若是成功了，窮苦人就會成為新的權貴，一轉身就忘記了自己造反的初衷，學著以前痛恨無比的權貴模樣，更兇殘的壓榨曾經相依為命的窮苦人。
趙壑眼看著一個個窮苦百姓當了大官，眼看著親兄弟位高權重，眼看著天下已經盡數在黃朝的囊中，擔心的不是自己能不能更上一層樓，而是這窮苦百姓為了活下去而建立的王朝會不會成為新的欺壓百姓的權貴。
聽說陛下曾經說過，屠龍少年終將變成惡龍。
趙壑深以為然，也擔心無比。
為了百姓有活路而建立集體農莊，讓每個人都有飯吃，不會餓死的皇帝和王朝官員們會不會變成新的惡霸惡龍惡臭滿身？
自己的親兄弟趙恒以及自己，會不會在整個王朝迅速墮落的環境下不得不同流合汙？
年初的時候，不得不浪費人力種植棉花的趙壑很擔心。
陛下不聽勸阻冒險下南洋，是不是已經開始有了只顧享受的昏君的模樣了？
今日，那白花花的棉花帶來的溫暖讓趙壑眼角酸楚，心中卻填滿了歡喜和幸福。
這個王朝依然是為了窮苦百姓而建立的王朝！
這個王朝的皇帝和官員依然是為了理想而奮鬥的白癡！
趙壑含淚微笑著，他不是太平道中人，但是他的心如同太平道中人一般對陛下忠心耿耿。
……
下邳。
太守寧蕓仔細看著其餘幾個郡的信息，眼睛都要直了。
“搞什麽！”她一掌拍在桌子上，憤怒得通紅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原本溫柔膽怯的模樣。
下邳府衙的官員深深讚同寧蕓的喝罵，附和著罵了幾句。
棉花是個寶，雖然沒有皮襖和絲綢保暖，但是勝在種植方便，只要多種幾畝地，足夠天下所有百姓都有棉衣穿。
寧蕓以及所有參與棉花試種的郡縣官員一致覺得必須大力推廣棉花，在解決了吃飯問題之後，再也沒有比解決冬天凍死人更重要的事情了。
既然是試種，必然會有一個最優的棉花種植方式。
寧蕓以及無數郡縣官員瘋狂地關註著各地的棉花試種數據，雖然各郡縣都采取了“正交法”種植，但單一的某個郡縣的種植數據或許會受到不經意的影響，不夠精準，數據越多，結果越是精準。
可各個郡縣的數據一一匯總之後，竟然沒有發現該死的最優解！
寧蕓死死地盯著揚州某個郡的數據，那個郡最好的種植方式在下邳郡連前十都排不上。
她與下邳府衙的官員們詳細對比了青州、徐州、揚州各地的種植數據，幾乎就沒有找到有完全相同的。
“到底是哪一個方式？”寧蕓臉色鐵青，嘴裏喃喃地道。
她已經猜到胡輕侯嘴中“無敵的正交法”可能失敗在了何處。
“無敵的正交法”在制作紙張上完美的體現了“無敵”二字，聽說實驗得出的最佳紙張制作方式不論是節省材料、縮短制作時間，還是紙張質量都超出了傳統方式數倍。
這“無敵的正交法”的唯一缺點就是必須所有實驗基礎完全相同，如此才能進行比較和分析。
但是，種植業存在完全相同的基礎條件嗎？
寧蕓苦笑，氣候、肥料肥力、土地鹽堿度，這三個基本條件在青州、徐州、揚州哪一個是統一的？
她長長嘆氣，有無奈，也有放松，過於追求完美反倒落了下乘。
寧蕓提起筆，開始給各郡縣的府衙寫信：“……正交法的缺點……氣候、肥料費力、土地鹽堿度都不同……當以本地數據為準……”
她洋洋灑灑寫了千餘字，這才放下了毛筆。
現在的問題是明年開春之後哪裏還有空地可以種棉花，如何兼顧糧食產量和棉花產量，如何保證地裏的人力。
寧蕓皺眉，犁地、播種、收割都能用拖拉機完成，其他繁重的農活就不能用拖拉機或者其他省力的方式了嗎？
除草是不必想了，這施肥能不能用拖拉機在犁地的時候一並完成了？反正拖拉機不怕土地像鐵一般硬，是不是可以在冬天就早早地施肥？
……
“……若是在拖拉機上裝一大糞桶，拖拉機一t邊犁地，一邊施肥……冬日施肥，春日耕種……豈不美哉？”
十夜聽著一群潁川官員的言語，目瞪口呆。
秋香看著十夜驚愕的模樣，笑道：“十夜，你怎麽了？”
十夜急忙搖頭，道：“我沒想到拖拉機還能施肥。”想到拖拉機上裝著馬桶，十夜幾乎要崩潰了！
他在穿越前不懂農業，也不懂另一個時空中第一臺拖拉機有沒有施肥功能，但是他就是不能接受拖拉機上有糞桶的狗屎設想。
秋香笑道：“拖拉機最早的時候只能收割，後來能夠犁地了，再後來能夠播種了，能夠施肥也不稀奇。”
一群潁川官員大聲附和點頭，眼中滿是光芒，笑著繼續討論如何用拖拉機提高農活效率。
拖拉機實在是太強大了，在他們眼中拖拉機就是無所事不能的。
十夜苦笑，想要說些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世界真是太奇妙了，他穿越了，然後莫名其妙成了縣令，再然後又成了折沖將軍。
可他其實壓根不會武功啊。
十夜看著興奮討論著拖拉機施肥或者除草的可能性的前同僚們，在心中無聲地道：“沒有除草劑，休想搞定除草；沒有化肥和良種，休想提高畝產。”
但他絲毫不敢說出來，胡輕侯殺人是真的不眨眼啊。
無數穿越小說中必然以仁慈善良安撫百姓，招攬謀臣猛將，同化草原胡人的手段，在胡輕侯的手中全然反過來。
別人穿越到了漢末，努力取代仁義劉各，梟雄曹躁，江東孫堅，至不濟也要取代漢獻帝。
哪像胡輕侯毫不猶豫地就搶了董卓的劇本的。
十夜低聲笑著，董卓殺的人有胡輕侯多？
董卓不過是火燒洛陽，遷移洛陽百姓，路上死了數以萬計的百姓，胡輕侯隨便一次屠城就將董卓甩出幾十條街。
十夜打死不敢在胡輕侯面前暴露穿越同鄉的身份，指望比董卓還要殘暴百倍的胡輕侯顧念穿越同鄉的情分，不如指望走路遇到了異國公主絕世謀臣超級猛將。
但是，他就不能為這個世界做些什麽嗎？
十夜又一次低聲笑著。
以前看穿越小說，一個個男穿越者的目標個個都是取代英雄豪傑，一統天下，所有的百姓都是一個數字。
他絲毫不覺得有錯，歷史就是英雄豪傑的歷史，殺光所有敵人，統一天下，這才是豪情壯志，這才是爽文。
可十夜在這個狗屎的世界幾年了，這才知道那些只想著成為英雄豪傑，只想著建立功業，只想著娶幾百個美女，只想著大喬小喬甄宓何皇後暖被窩的主角個個都是王八蛋。
那些有野菜饅頭吃就歡喜無比的路人；
那些昨日還在繞著父母膝蓋奔跑嬉鬧，今日就被父母扔進大鍋吃了的街坊小孩子；
那些對著畝產只有兩百八十斤的黍米田，歡喜地笑著，“豐年！是豐年！”的黑瘦老農；
穿越者就能將他們當做數據，當做“建立新世界”的代價，當做“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背景板嗎？
十夜做不到。
他真心地想要為這個世界的可憐卻不自知的百姓們做些什麽。
“胡輕侯一定是個學機械的！”十夜低聲笑著，惡意嘲笑著。
胡輕侯能夠搞定蒸汽機，搞定拖拉機，搞定造紙，拿出正交法，卻搞不定化肥和除草劑，專業簡直昭然若揭。
可是十夜也搞不定化學。
高中畢業後他就再也沒有用過化學知識，哪裏會知道怎麽搞定化肥和除草劑？
十夜默默地想著，除草劑和化肥是不用想了，但是搞定磷肥就沒有一絲盼頭嗎？
十夜閉目苦思，高中果然是他基礎知識最淵博最紮實的時候啊，真是狗屎。
……
洛陽。
一群人圍著一個巨大的土窯，不斷地添加煤炭，寒冷的北風絲毫不能阻止他們的熱情。
暮雲從土窯的縫隙中盯著火焰，終於看到火焰顏色的變化，大喜過望，叫嚷著：“成功了！”
鵠鴻推開暮雲，果然看到火焰變色，松了口氣，道：“好像成了！”
她看著期盼的眾人，大聲道：“三日後就能看到純度更高的鐵了！”
眾人大聲歡呼，工部內頓時充滿了歡喜。
暮雲扯著鵠鴻進了內堂，取過了紙筆，道：“還有什麽敲門？”
若不是鵠鴻指點，這個燃燒溫度更高的土窯是萬萬做不出來的，更不可能煉出更好的鐵，此刻最重要的就是繼續從鵠鴻的腦袋裏挖一些有用的信息。
鵠鴻歪著腦袋想了許久，抱歉極了：“一點都想不起來。”
暮雲長嘆，好朋友鵠鴻極有可能是被道門的爆炸傷了腦子，不然怎麽會有時候想起來超級有用的東西？
鵠鴻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道門的，但是暮雲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全洛陽的人都知道舒靜圓是因為一次巨大的爆炸，死了不少同門，才被崆峒山逍遙觀“流放”到了洛陽的。
瞧鵠鴻懂得很多爐火、硝石等等的知識，而又不像鐵匠孔武有力，鵠鴻除了是道門的人還能是誰？
暮雲惋惜又同情地看著鵠鴻，同樣是丹爐爆炸，舒靜圓毫發無傷，而鵠鴻卻傷了腦子。
她認真地問鵠鴻道：“你到底是道門哪一派的？”
若是能夠知道鵠鴻的門派，既可以為鵠鴻找到親友同門，也能夠從那個道門中了解到更多的有用的知識。
鵠鴻皺眉，道：“道門？我好像知道一些。”
“全真教？王重陽？丘處機？馬鈺？郭靖？黃蓉？”
“正一道張天師？”
暮雲確定鵠鴻是道門子弟，不然怎麽知道這些名字？她一個都沒有聽說過。
鵠鴻搖頭道：“我肯定不是全真教和正一道的。”
暮雲嘆氣，沒能為鵠鴻找到親友啊，她安慰道：“記不起來沒關系，天下道門都在投靠朝廷，說不定哪一天你的師父師叔師兄師弟就找上門了。”
鵠鴻眨眼，我真的不是道門的啊。
她瞅瞅暮雲，換了話題，道：“陛下為什麽要大規模煉鐵？”
整個工部的人要麽在改進拖拉機，要麽就在這該死的煉鐵上折騰，工部不會以為只要有了上好的鐵之後就有了一切吧？
暮雲苦笑道：“陛下……”
她看看左右，低聲道：“陛下想要比墻壁還要寬的鐵板而且要更堅固，最好能夠輕一點。”
胡輕侯其實在幾年前制作蒸汽機的時候就提出了這個要求，但工部對胡輕侯的無理要求委屈憤怒又無奈。
“外行領導內行！”工部無數官員如此評價。
世上只有鐵礦，沒有天然的毫無雜質的鐵，每一塊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鐵都是鐵匠們將含有雜質的鐵礦通過爐火淬煉無數遍才終於得到的。
所以，想要多寬的鐵板，不僅僅需要有多大的火爐，還要有多長胳膊的鐵匠。
鐵匠胳膊觸碰不到的寬度是無法捶打淬煉的。
暮雲無奈地伸出手臂作勢虛空捶打，道：“鐵匠能夠做出的最寬的鐵板就是兩個人的手臂的長度。”
煉鐵的火爐的兩邊各站一個鐵匠，兩條握著錘子的手臂能夠伸出多長，那就是鐵板的極限寬度。
暮雲苦笑，沒有必要說具體的數字，反正工部別說捶打鐵板了，連煉出上好的鐵的第一步才剛剛看到曙光。
鵠鴻愕然道：“超寬的鐵板不是很容易嗎？鐵水澆鑄啊。”
“只要將鐵高溫熔成了鐵水，想要多寬就有多寬。”
暮雲眼神大變，死死地盯著鵠鴻。
鵠鴻沒有註意到暮雲的目光，因為她想到了另一件事：“哦，陛下是想要制造鐵甲船啊，怪不得陛下一直對荊州和蜀地沒有動靜。”
她早就奇怪了，哪怕不懂軍事的她都懂得“一鼓作氣”，“挾大勝之威”等等常識，怎麽胡輕侯就不知道一舉殺入蜀地、荊州呢？
時間拖延越久，蜀地和荊州的防禦越完善，不是越難以攻打，以及死更多的人嗎？
鵠鴻笑著道：“原來陛下是想要用鐵甲船橫掃長江和大海啊。”
想通了這一點，鵠鴻對於胡輕侯沒有建造大船攻打江東的迷惑也有了結果。
明明可以建造更先進的鐵甲蒸汽船，白癡才會花偌大人力物力建造木制樓船呢。
暮雲猛然伸手捧住了鵠鴻的臉，大聲叫道：“你一定要想起來，啊啊啊啊！求你了！”
鐵水澆鑄，鐵甲t蒸汽船，這些都是胡輕侯的絕密計劃中的內容啊，而鵠鴻隨口就說了出來，她一定有許多極其有用的煉鐵知識！
鵠鴻奮力掙紮：“來人啊，救命！”
……
冀州。
胡輕侯看著洛陽的飛鴿傳書，煉鐵有了進展，終於制作出了更好的耐火磚以及煉鐵爐，可以產出更純的鐵了。
“想不到這個世界不止胡某一個人啊。”她看著暮雲興奮報告工部發現一個超級失憶道門人才鵠鴻，瞬間就確定這個“失憶道門人才” 鵠鴻是另一個穿越者。
銅馬朝的道門若是能夠知道鐵甲船等等，華夏在兩千年的目標就該是抑制火星房價上漲過快了。
胡輕侯看看天空，眨眼，這個世界有第二個穿越者，就有第三個第四個第一百個。
所以，她不是唯一的穿越者，不是沒有一個老鄉的永恒的寂寞者？
胡輕侯心中冷笑，若是她剛到這個世上，發現了其他穿越者，她或者會激動無比，拼命地尋找對方，相擁而哭。
而現在……
胡輕侯閉上眼睛，感受著體內時刻運轉的內力。
“我終於知道華山派的功法為何在老胡家差點失傳，而到了這裏，我卻光速增長了。”
胡輕侯臉上露出了諷刺又苦澀的笑容。
在另一個時空，作為老胡家的祖傳絕技的華山派劍法，每一個老胡家的孩子都在年少輕狂的時候認真修煉過。
哪一個人不曾有過中二的時候？
哪一個人不會在聽說家中有祖傳秘籍的時候沒有想到鬥氣，魔法，傳承，聖鬥士，異能，超級英雄，拯救世界等等，然後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命運就是為了維護世界和平？
老胡家的孩子們都曾經中二又認真地練功，以為自己是命中註定的英雄。
結果隨著歲月的流逝，終於發現自己只是普通人，然後釋懷地將華山派劍法當做了中二夢、健美操、家傳減肥功法，或者類似軍體拳的防身功夫。
胡輕侯不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個嗎？
但到了這個狗屎的世界，胡輕侯幾乎是以秒成長著，一眨眼就能殺賊了，再一眨眼就能在空中旋轉了，再再一眨眼就是武林高手了。
胡輕侯苦笑又狂笑，為什麽華山派劍法在這個世界成為她的超級秘籍？
答案簡單無比，因為華山派的功法是以情禦劍的。
什麽情？難道是偉大的愛情？
胡輕侯臉上的笑容更加苦澀和瘋狂，不，是寂寞和瘋狂。
與華山派的功法最契合的感情是寂寞以及瘋狂。
胡輕侯平靜地看著暮雲的奏本，奏本中對鵠鴻的讚美之詞溢於言表。
她拿起筆，平靜地批覆：“工部可考核鵠鴻，若有成就，可拔擢。”
鵠鴻是穿越者同鄉，與她有共同語言，這絲毫不重要。
胡輕侯心中沒有一絲因此與鵠鴻見面的激動，不僅僅因為穿越者的本源世界和時代未必是同一個，更因為她不覺得有必要認識一個同鄉。
胡輕侯看著太陽，輕輕地笑了，沒有一絲激動。
“我就是我。”胡輕侯輕輕地道。
“這個世上只有一個我，我想要的東西就是我想要的東西，我想要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與有多少人認同我，與我有多少同伴有什麽關系？”
她不會因為有同伴而改變自己；
不會因為發現世上可能存在更多的穿越者而停止用殘忍的屠殺統一天下，統一思想；
不會因為有其他穿越者而覺得有了依靠或者寄托，不再寂寞；
不會因為有其他穿越者而覺得世界變得溫暖了，不再瘋狂；
不會因為自己不是唯一的穿越者而感到威脅、畏懼、恐怖。
胡輕侯的心依然寂寞，充滿了被拉到陌生世界，失去擁有的一切而想要毀滅這個陌生的狗屎世界的瘋狂。
她平靜地將奏本扔在一邊，轉眼間就將世上有其餘穿越者的超級消息扔在了腦後。
“若是有了鐵甲船，朕就可以橫掃世界了。”胡輕侯冷冷地道，眼中殺氣四溢。
為了自己的小命，她不敢制作熱武器，難道還不敢制作吊打木船的鐵甲船嗎？
“朕就是用鐵甲船撞，都要將整個世界的大門撞開！”
胡輕侯臉色猙獰，所有的停戰，修生養息，溫和溫柔善良，都將在鐵甲蒸汽船問世後改變。
……
揚州。
會稽郡的群山中。
號角聲遠遠地傳來，一支千餘人的方陣再次發生了變化，左翼的士卒的步伐加快，漸漸越過了其餘袍澤。
黃蓋看著那支隊伍變陣，厲聲罵著：“又是這一招！又是這一招！除了這一招你還會什麽？”
吳國與黃國在揚州的作戰從炎熱的五月打到了寒冷的十一月，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憤怒。
擁有龐大軍隊的黃國只是出動了三千人與吳國作戰，一副不把吳國放在眼中的模樣。
雖然戰略判斷失誤，吳國以為黃國將會集中十萬大軍橫掃江東，因此皇帝白亓和一些將領帶著大量人口和軍隊坐船向西遷移，留在揚州的軍隊並不是吳國的全部軍隊。
但那也是萬餘大軍啊！
可是就這區區包含三百騎兵的三千黃國士卒竟然輕易擊敗了吳國的所有將領。
周瑜、黃蓋、徐盛、丁奉、嚴白虎……
哪怕發現局面不對的白亓和蘇青趕回來主持軍陣，依然被黃國的周渝打得落花流水。
黃蓋惡狠狠地看著對面周渝的千餘人方陣變化，無奈又憤怒。
橫掃吳國所有將領的黃國大將周渝不懂水戰，不懂突襲，不懂殲滅戰，不懂斷其糧草，不懂攻堅戰，甚至不能說她懂得軍陣之術。
因為周渝的陣法只會一個簡單到與一字長蛇陣高度相同的斜線陣。
就是這個看一眼就懂的，毫無奧妙的斜線陣一舉擊潰了吳國將士們的鋒矢陣，鶴翼陣，魚鱗陣，雁行陣，偃月陣，鴛鴦陣。
黃蓋望著對面的軍陣變化，淒苦無比，很清楚馬上又要被對方擊潰己方軍陣了。
“為什麽！為什麽！”黃蓋憤怒大叫，須發皆張，卻毫無辦法。
周瑜站在黃蓋身邊，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又輸了……
周瑜望著那只有千餘人的軍陣，深深地感到了羞辱。
周渝明明有三千人，可隨著與吳國大軍的作戰，帶來的士卒卻越來越少。
不是因為那三千人折損了，在鐵甲、強（弩）、長矛、鐵盾面前，吳國的精銳士卒就是一盤豆芽菜。
周瑜握緊了拳頭。周渝的軍隊人數越來越少，是因為周渝認為沒有必要帶太多的人，千餘人就能擊潰吳國的大軍了。
周瑜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心。
這無聲的蔑視他竟然毫無還擊的餘地。
因為他帶著一萬人也好，勾結山越人，數萬人圍攻周渝也好，或者白亓誘敵深入，切斷周渝的補給也好，意圖殲滅周渝也好，盡數在周渝面前一敗塗地，大敗特敗。
蘇青輕輕嘆息：“唉，我江東人在水裏是條龍，上了岸就是一條蟲嗎？”
周瑜苦笑，再怎麽歸咎於江東士卒作戰素質不行也無法解釋幾萬人打不過千餘人的可笑。
“撤退吧。”周瑜平靜地道。
蘇青點頭，面對鐵甲強（弩）長矛精銳士卒，他縱然想要沖鋒斬殺敵軍大將也無能為力。
嚴白虎麾下數個悍匪想要破陣斬殺周渝，結果都被強（弩）連人帶馬射成了刺猬。
“唯有再次退入山中了。”蘇青慢慢地道，帶著茫然。
吳國能夠在周渝的斜線陣前屢戰屢敗卻能夠拖延了半年多，全靠退入山林這一絕招。
號角聲中，吳國軍隊退入了狹窄的山道。
黃國士卒果然停止了追擊，退回了營地。
雙方又一次陷入了隔山對峙。
黃國軍陣中，周渝望著退路低矮卻連綿的山川中的吳國士卒，絲毫沒有追擊的念頭。
“我不趕時間。”周渝微笑著。
兵法有雲，逢林莫入。
她堅決不給敵人任何包圍、埋伏、偷襲、水攻、火攻的機會。
她只在空曠的地方與敵人陣戰。
敵人躲進山林，只管躲好了，她有源源不斷的糧草，反而是敵人沒有這麽多糧草，她急什麽？
周渝冷笑，今年秋收之前，山越人占據的群山中原本就稀少珍貴的良田盡數都被她燒了。
這群山越人此刻能夠懷著怒氣與她作戰，再等一些時日，存糧耗盡，肚子餓的恐懼超過了憤怒，除了投降還能有什麽選擇？
吳國人要t拖延時間，也只管拖延。
只要大軍被她堵在這裏，後方的朱雋和其餘黃國官員安撫地方就會容易無比。
“待到明年這個時候，江東的軍糧也能自給自足了。”
周渝淡淡地笑著，做好了打一年的準備。
黃國打下一個地方，穩固一個地方，將一地的百姓變成黃國的擁護者，這才是占領江東的重點。
山林中，周瑜望著山外的周渝營寨，很清楚對峙對己方毫無好處，最後只能是糧食不夠，不得不再次出擊，然後敗退到更西面或者更深入的山林之中。
他能感受到自以為勇武的山越人在接連被千餘人擊敗的憤怒、委屈、不甘以及恐懼。
若是再廝殺下去，山越人只怕會崩潰。
周瑜冷笑，“山越人”不過是一群不肯繳稅或者逃難躲進山林的百姓的統稱，誰說就有戰鬥力了？
江東原本就缺少良田，唯有吳郡良田較多，會稽郡低矮的山川連綿不絕，山中有個P的良田？
只要黃國大軍繼續不急不躁的對峙消耗雙方的糧草，本來就不太吃得飽的山越人唯有投降一條路。
周瑜望著遠處，還以為被他在長江中打成落湯雞的周渝是一盤豆芽菜，沒想到上岸之後真正的豆芽菜是他自己。
若是全世界都是大海和島嶼，只有水軍沒有陸軍，該有多好。
他眼神覆雜，長長嘆息：“既生瑜，何生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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